摘要: 《祭侄文稿》是颜体行书的杰作,被书法界一直目为“天下第二行书”。该稿是颜真卿追祭从侄颜季明的草稿,字里行间充满了悲壮、愤怒之情。要理解祭侄文稿,必须对该文的背景有所了解。更多书法内容尽在集大家书法!
《祭侄文稿》是颜体行书的杰作,被书法界一直目为“天下第二行书”。该稿是颜真卿追祭从侄颜季明的草稿,字里行间充满了悲壮、愤怒之情。要理解祭侄文稿,必须对该文的背景有所了解。更多书法内容尽在集大家书法!
安史之乱时,颜真卿堂兄颜杲卿与儿子颜季明先后罹难。季明遭杀戮之时,正当英年,归葬时仅存头颅。颜真卿对兄侄的壮烈牺牲和颜氏家族的“巢倾卵覆”,悲愤异常,专门写下了这篇祭文。
颜真卿《祭侄文稿》
颜真卿是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的理想典范。
在二王之后,行草书能真正别树一帜、开宗立派者,千古之下,只有他一人而已;他为官清正,离任抚州,百姓为其建祠四时致祭;他不畏权贵,先后不容于奸相杨国忠、卢杞;他忠肝义胆,李希烈谋反,他慷慨赴敌晓谕。李希烈敬其才高德重,百般威逼利诱以劝降,但他就是不为所动,终被杀害,时年77岁。
首先,在内容方面,祭侄文稿写得情真意切。除了对季明的痛惜、对仇敌安禄山的强烈憎恨之外,更是对“贼臣不救”充满了愤怒。其中,“惟尔挺生,夙标幼德,宗庙瑚璉,阶庭兰玉,每慰人心”,记述的是季明的美好品德以及在宗族中的重要性;“仁兄爱我,俾尔传言”,记述的是季明在抗敌人中的重要作用;“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念尔遘残,百身何赎!”,记述的是闻知季明牺牲后的痛苦与愤怒;“魂而有知,无嗟久客”,表达的是亲人对季明亡魂的关怀嘱托。
罗马时代郎加纳斯在他的古典文艺理论名著《论崇高》中提出,要达到崇高,“第一而且最重要的是庄严伟大的思想,第二就是强烈而激动的情感。”并说:“激情对创作和风格的重大作用,足以使整个结构堂皇卓越。”
通观《祭侄文稿》全篇,行文如泣如诉,悲愤之气,跃然于字里行间。千百年之下,我们捧读此稿,依然能够体味到一种崇高的愤怒。即便抛却书法因素不谈,这篇内容短小精悍但情感却凝重深厚的悼亡文章,也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名篇。
其次,在书法线条的感情表达方面,祭侄稿可以说将“崇高的愤怒”表达得淋漓尽致。
宋人陈铎曾详细剖析过唐颜真卿《祭侄季明文稿》书写过程中的感情变化,认为前十二行“甚遒婉”,后六行“殊郁怒真屋漏痕迹矣”,至末五行“沉痛切骨,天真烂漫,使人动心骇目,有不可形容之妙,与《禊叙稿》(指晋王羲之“兰亭叙”)哀乐虽异,其致一也”。情绪的变化导致了运笔节奏的跌宕起伏,书者通过笔墨书法将真情实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认真研读《祭侄文稿》,我们会发现此稿的用笔有三大特色:
一是篆籀笔法。此稿楷行草兼备,其点画,尤其是竖画的用笔,多用外拓笔法,弧形相向,这是典型的篆籀笔法,其最直接的艺术冲击力就是给人以精神内敛、内力十足的强烈感觉。颜真卿的篆籀笔法运用得极其娴熟,行笔忽慢忽快,其厚重处浑朴苍穆,细劲处筋骨凝练,收束时杀笔狠重,连绵处笔飞流直下。
二、结体自然。字的大小欹正,随情而变,字与字上牵下连,似断还连;行与行欹正相生,协调有方。尤为精彩的是,末尾几行由行变草,一泻而下,气势磅礴,可以让人强烈地感受到,刚烈耿直的颜真卿此刻感情的强烈起伏和愤怒宣泄。
三是墨法多变。此稿墨色浓重处堆墨如山,枯涩处细若游丝。这种墨色变化,显然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恰巧与颜真卿当时的书写时工具有关的。比如短而秃的硬毫毛笔、浓墨、麻纸等。但这一墨法,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颜真卿当时的悲恸与愤怒,因此就艺术效果而言,可谓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应该说,写《祭侄文稿》时,颜真卿本无意于书,更没有想将此稿流传后世,因此在表达自己愤怒的情绪、在结体章法上毫无顾忌。细观此书,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作者时而沉郁痛楚,声泪俱下;时而低回掩抑,痛彻心肝。就情绪调动而言,此篇文稿堪称动人心魄的千古名作。米芾曾言:“此帖在颜最为杰思,想其忠义愤发,顿挫郁屈,意不在字,天真罄露在于此书。”
《祭侄稿》对后世的影响非常巨大。柳公权、杨凝式的行书都深受其影响。宋四家无一不从其中吸取过营养,后世受其恩泽者更多,清代刘墉、傅山、何绍基、康有为等人的行书均受其影响。在现代书法大家之中,最典型的是吴玉如。
图片:吴玉如书法
前不久,笔者到福建厦门出差,顺便拜访了林觉民故居。在那里,笔者发现,林觉民的书法竟然也大受《祭侄稿》的影响。林觉民牺牲的时候还十分年轻,但他对《祭侄稿》笔意的把握、形体结构的理解远超时人。也许千古之下,颜鲁公的忠烈之气与林觉民先生相互契合吧。如其不牺牲,在书法方面一定也会成为大家,时代无道,芝兰玉殒,思之不禁让人扼腕痛惜不已。
林觉民书法图片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颜体行书与王羲之的关系。实际上,颜体行书是对兰亭叙的反面继承。
钱钟书先生指出:“一个艺术家总在某些社会条件下创作,也总会在某种文艺风气里创作。这个风气影响到他对题材、体裁、风格的去取,给予他机会,同时也限制了他的范围,就是抗拒或背弃这个风气的人也受到它负面的支配,因为他不得不另出手眼来逃避或矫正他所厌恶的风气。正像列许登堡所说:模仿有正有负,“反其道以行也是一种模仿”;圣佩韦也说:尽管一个人要推开自己所处的时代,仍然和它接触,而且接触得很着实;所以,风气是创作里的潜势力,是作品的背景,而从作品本身看不一定很清楚。我们阅读当时人所信奉的理论,看他们对具体作品的褒贬好恶,树立什么标准,提出什么要求,就容易了解作者周遭的风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比从飞沙、麦浪、波纹里看出了风的姿态。”
——《七缀集·中国诗与中国画》
看一下颜真卿传记,我们就会知道,颜真卿的书法,的确是在对二王书法进行深人研究后,反其道而行之,才最终形成的自家面貌。正如范文澜在《中国通史简编》中所说:“初唐的欧、虞、褚、薛,只是二王书体的继承人,盛唐的颜真卿,才是唐朝新书体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