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不少人看来,书法就是写写字而已。于是乎,一些人,不管以前是干什么的,都涌到“书法家”这个队伍中来了。他们有的对传统技法非常生疏,甚至过去根本就没有拿过毛笔。有的则虽然也曾写过毛笔字,但也只是随手挥写,对书法的审美规律几无所知。更多书法内容尽在集大家书法!
在不少人看来,书法就是写写字而已。于是乎,一些人,不管以前是干什么的,都涌到“书法家”这个队伍中来了。他们有的对传统技法非常生疏,甚至过去根本就没有拿过毛笔。有的则虽然也曾写过毛笔字,但也只是随手挥写,对书法的审美规律几无所知。更多书法内容尽在集大家书法!
此外,还有一些“江湖书法家”,没有一点传统功底,任笔为体,还热衷于宣传造势,其行径近乎江湖术士,满纸粗率,格调低俗。这种没有经过严格书法训练的涂鸦之所以有市场,与目前普通观众对书法缺乏审美能力有直接关系。历史地看,普通观众与书法艺术隔膜的讨论,自上世纪上半叶就开始了。
沈从文在一篇题为《谈写字》的文章中说,书法虽然在进入民国后被承认为一个艺术门类,但社会上的许多人,对书法“本身美恶毫无理解”。
他举了一个例子,民国初年的山东督办张宗昌不识字,但某艺术杂志上竟还刊载过他一笔写成的“虎”字。沈从文感叹道:“多数人这么爱好艺术,无形中自然就奖励到庸俗与平凡。标准越低,充行家也越多。”在沈从文看来,要想挽救书法这门艺术,使其免于堕落,可能的办法之一就是尊重社会分工,让真正懂书法,在书法上有造诣的人来向社会宣传普及书法审美知识。如此一来,“真的专家行家方有抬头机会,这一门艺术也方有进步希望”。
沈从文的这个意见,对于今天的书法环境而言,仍然极具针对性。我们已经看到,他所叹息的流弊,在今天非但没有消失,甚至更严重了。
书法家无疑也是在写字,但书法家的书写是以严格的书法艺术训练为基础的。简单地说,实用中的写字只需让读者知道写的是什么字就可以了,但书法创作却需要通过笔法、墨法、结体、章法等综合性的创造,来构成一个审美世界,表现出创作主体的审美情趣。这二者的差别是巨大的。
沈从文认为,书法作为一门艺术,有很高的专业门槛。由于有门槛,在一个观众对书法传统产生隔膜的时代,“提出‘向传统学习’的口号”,就极有必要了。他的这个建议又可谓正中肯綮。在今天,不单是普通大众,就是书法家队伍内部,在向传统学习这一点上,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向传统学习,是中国书法审美的基础,这就首先要认识建构书法审美价值的着眼点。中国书法是讲究用笔、点画、结体等法度的,只有掌握了这些法度,书法才能呈现出丰富的美感。
我们可以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法度的意义。“一”字是中国汉字里最简单的字,谁都认得出来。但要在书法创作的意义上写好“一”字就不简单了。
古人所谓“横如千里阵云”,可以理解为怎样写“一”字,我们来细读这句话。首先,“云”是什么?团团块块的墨云?薄如轻纱的淡云?袅袅娜娜的一线之云?宛如飞天灵动的飘逸之云?都可以是,也都可以不是。其次,“阵云”即云的阵势、动势。如果“云”讲的是“形”的话,那么,“阵”讲的是“势”。有“形”必有“势”,必须赋予“形”生命;点画能否活起来,关键在于“势”。“形”是“势”的载体,没有“势”,“形”就没有灵魂。“势”讲布阵,阵出神采。云在天空中千姿百态,千变万化,“横如千里阵云”意味着,书写可以无穷变化。在写“一”字时,书法家笔力的强弱、字势的构架、线条的律动,墨的浓淡枯湿,以及个人的学养、个性和书写时的情感,都直接决定着“一”的形态、动势和表现的意趣。
向传统学习还意味着,认识到传统的生命力在于创新。我们这个时代的书法,从表面上看,的确很繁荣,全国各级书法家协会的在册书法家人数加起来,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但从当前书法创作的现状来看,情况其实是不容乐观的。
从当今书法展览的主流看,似乎创造的东西少了一些,而模仿却几乎成风。大多数人所谓书法创作,不过是模仿古人,甚至模仿当代人。更低劣的模仿甚至是,直接用电脑集字,然后反反复复临写,就名其曰创作。
另一个问题是书法家的传统视野问题。书法的传统是多元的,帖是传统,碑是传统,经典的是传统,民间书法也是传统,远非一种书风所能囊括。自清代中期以来,随着碑学的兴盛,书法史上出现了新一轮的创新高潮,碑帖结合的书风在晚清已成为书坛主流。
但现今的书法大展上,却难看到沿着这一创新路向所作的新探索。整体来说,当今的书法审美趣味不高,传统视野狭窄,“书法家”特别多,但品味较之前代却明显下降了。
要进入书法艺术的高境界,是一个是积学渐修、厚积薄发的漫长过程。如果仅仅能提起毛笔写字,就自誉为善“书法”,何其陋也!
胡抗美,1952年生,湖北襄阳人,号鹿门山人、一席堂、得天庐、三觉翁。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顾问,中国艺术研究院、四川大学硕士、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