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三十
原文:
起玄黓执徐,尽柔兆涒滩,凡五年。
烈宗孝武皇帝下
◎ 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三九二年
春,正月,已巳朔,大赦。
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燕主垂进逼苏康垒。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永不从。
燕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六月,燕主垂军黎阳。临河欲济,翟钊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营就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为牛皮船百馀艘,伪列兵仗,溯流而上。钊亟引兵趣西津,垂潜遣中垒将军桂林王镇等自黎阳津夜济,营于河南,比明而营成。钊闻之,亟还,攻镇等营;垂命镇等坚壁勿战。钊兵往来疲暍,攻营不能拔,将引去;镇等引兵出战。骠骑将军农自西津济,与镇等夹击,大破之。钊走还滑台,将妻子,收遗众,北济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燕兵不得进。农曰:“钊无粮,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还,留骑候之。钊果下山;还兵掩击,尽获其众,钊单骑奔长子。西燕主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兗州牧,封东郡王。岁馀,钊谋反,永杀之。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兴张卓、辽东夔腾、阳平路纂皆仕于秦,避秦乱来奔,诏以为冀州诸郡,各将部曲营于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败,皆降于燕,燕主垂各随其材而用之。钊所统七郡三万馀户,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为兗、豫二州刺史,镇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馀户于黎阳,以彭城王脱为徐州刺史,镇黎阳。脱,垂之弟子也。垂以崔廕为宙司马。
初,陈留王绍为镇南将军,太原王楷为征西将军,乐浪王温为征东将军,垂皆以廕为之佐。廕才干明敏强正,善规谏,四王皆严惮之;所至简刑法,轻赋役,流民归之,户口滋息。
秋,七月,垂如鄴,以太原王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秦主登闻后秦主苌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进位二等,秣马厉兵,进逼安定,去城九十馀里。八月,苌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营,将逆战,苌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别攻秦营,登惧而还。苌夜引兵旁出以蹑其后,旦而候骑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登惊曰:“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还雍,苌亦还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乾归,宝及将士死者万馀人。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光自将击奚念于枹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冬,十月,辛亥,荆州刺史王忱卒。雍州刺史硃序以老病求解职,诏以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序镇襄阳。恢,昙之子也。
巴蜀人在关中者皆叛后秦,据弘农以附秦。秦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冲徙屯华阴。郗恢遣将军赵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杨佺期帅众军湖城,击冲,走之。
十一月,癸酉,以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仲堪虽有英誉,资望犹浅,议者不以为允。到官,好行小惠,纲目不举。
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玄尝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张目谓众客曰:“桓温晚途欲作贼,云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齿于道子。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遂弃官归国,上疏自讼曰:“先臣勤王匡复之勋,朝廷遗之,臣不复计。至于先帝龙飞,陛下继明,请问谈者,谁之由邪?”疏寝不报。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惮之。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槊拟仲堪。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槊有馀,精理不足。”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使迈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征虏参军豫章胡籓过江陵,见仲堪,说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守,恐非将来之计也!”仲堪不悦。籓内弟同郡罗企生为仲堪功曹,籓退,谓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于祸。君不早图去就,后悔无及矣!”
庚寅,立皇子德文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为会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还中山,以辽西王农为都督兗、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鄴。
休官权千成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清河人李辽上表请敕兗州修孔子庙,给户洒扫,仍立庠序,收教学者,曰:“事有如赊而实急者,此之谓也!”表不见省。
◎ 太元十八年癸巳,公元三九三年
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金城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以著之。”苌从之。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兴因袭平凉。大获而归。苌使兴还镇长安。
魏王珪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佺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行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虽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遂戒严。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 缵 ,[瓚]、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帅众五万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旻、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庚子,苌卒。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它虑。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兴自称是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
◎ 太元十九年甲午,公元三九四年
春,正月,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初,秃发思复鞬卒,子乌孤立。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陀谋取凉州。纷陀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乌孤从之。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乌孤乃受之。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鄴,发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馀人戍之。
夏,四月,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遂与秦战,秦兵大败。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燕主垂顿军鄴西南,月馀不进。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馀级,永走归长子。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丹杨王瓚等进取晋阳。
后秦太子先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六月,壬子,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曰简文宣太后。群臣谓宣太后应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时,不伉俪于先帝。至于子孙,岂可为祖考立配!”国学明教东莞臧焘曰:“今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不亦善乎?”乃立庙于太庙路西。
燕主垂进军围长子。西燕主永欲奔后秦,侍中兰英曰:“昔石虎伐龙都,太祖坚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厌苦兵革,终不能顿兵连岁以攻我也。但当城守以疲之。”永从之。
秦主登遣其子汝阴王宗为质于河南王乾归以请救,进封乾归梁王,纳其妹为梁王后。乾归遣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帅骑一万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归兵。后秦主兴自安定如泾阳,与登战于山南,执登,杀之。悉散其部众,使归农业,徙阴密三万户于长安,以李后赐姚晃。益州等闻之,引兵还。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谥登曰高皇帝,庙号太宗。
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叛,推窦冲为主。后秦主兴自将讨之,军至武功,多兄子良国杀多而降,熙奔秦州,冲奔汧川,汧川氐仇高执送之。
三河王光以子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子弟随之。
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崇训宫。
西燕主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于雍州刺史郗恢,并献玉玺一纽。恢上言:“垂若并永,为患益深,不如两存之,可以乘机双毙。”帝以为然,诏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孙也。永恐晋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为质;平规追亮,及于高都,获之。永又告急于魏,魏王珪遣陈留公虔、将军庾岳帅骑五万东渡河,屯秀容,以救之。虔,纥根之子也。晋、魏兵皆未至,大逸豆归部将伐勤等开门内燕兵,燕人执永,斩之,并斩其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馀人,得永所统八郡七万馀户及秦乘舆、服御、伎乐、珍宝甚众。燕主垂以丹杨王瓚为并州刺史,镇晋阳;宜都王凤为雍州刺史,镇长子。永尚书仆射昌黎屈遵、尚书阳平王德、秘书监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则、黄门郎太山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公孙表皆随才擢叙。
九月,垂自长子如鄴。
冬,十月,秦主崇为梁王乾归所逐,奔陇西王杨定。定留司马邵强守秦州,帅众二万与崇共攻乾归,乾归遣凉州牧轲弹、秦州牧益州、立义将军诘归帅骑三万拒之。益州与定战,败于平州。轲弹、诘归皆引退,轲弹司马翟瑥奋剑怒曰:“主上以雄武开基,所向无敌,威振秦、蜀。将军以宗室居元帅之任,当竭力致命以佐国家。今秦州虽败,二军尚全,奈何望风退衄,将何面以见主上乎?瑥虽无任,独不能以便宜斩将军乎?”轲弹谢曰:“向者未知众心何如耳。果能如是,吾敢爱死?”乃帅骑进战,益州、诘归亦勒兵继之,大败定兵,杀定乃崇,斩首万七千级。乾归于是尽有陇西之地。
定无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仍遣使来称籓。秦太子宣奔盛,盛分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燕主垂东巡阳平、平原,命辽西王农济河,与安南将军尹国略地青、兗。农攻廪丘,国攻阳城,皆拔之。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太山、琅邪诸郡皆委城奔溃,农进军临海,遍置守宰。
柔然曷多汗弃其父,与社仑帅众西走;魏长孙肥追之,及于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社仑收其馀众数百,奔疋候跋,疋候跋处之南鄙。社仑袭疋候跋,杀之;疋候跋子启跋、吴颉等皆奔魏。社仑掠五原以西诸部,走度漠北。
十一月,燕辽西王农败辟闾浑于龙水,遂入临淄。十二月,燕主垂召农等还。
秦主兴遣使与燕结好,并送太子宝之子敏于燕,燕封敏为河东公。
梁王乾归自称秦王,大赦。
◎ 太元二十年乙未,公元三九五年
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骑常侍封则报聘于秦;遂自平原狩于广川、勃海、长乐而归。
西秦王乾归以太子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置官皆如魏武、晋文故事,然犹称大单于、大将军。边芮等领府佐如故。
薛干太悉伏自长安亡归岭北,上郡以西鲜卑杂胡皆应之。
二月,甲寅,尚书令陆纳卒。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皇太子出就东宫,以丹杨尹王雅领少傅。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奢纵,嬖人赵牙本出倡优,茹千秋本钱唐捕贼吏,皆以谄赂得进。道子以牙为魏郡太守,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牙为道子开东第,筑山穿池,功用巨万。帝尝幸其第,谓道子曰:“府内乃有山,甚善;然修饰太过。”道子无以对。帝去,道子谓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为,尔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营作弥甚。千秋卖官招权,聚货累亿。博平令吴兴闻人奭上疏言之,帝益恶道子,而逼于太后,不忍废黜,乃擢时望及所亲幸王恭、郄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使居内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国及国宝从弟琅邪内史绪,以为心腹。由是朋党竞起,无复向时友爱之欢矣;太后每和解之。中书侍郎徐邈从容言于帝曰:“汉文明主,犹悔淮南;世祖聪达,负愧齐王。兄弟之际,实为深慎。会稽王虽有酣媟之累,宜加弘贷,消散群议,外为国家之计,内慰太后之心。”帝纳之,复委任道子如故。
初,杨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袭据上邽;夏,四月,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帅骑六千讨之。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曰:“益州屡胜而骄,不可专任。必以轻敌取败。”乾归曰:“益州骁勇,诸将莫及,当以重佐辅之耳。”乃以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至大寒岭,益州不设部伍,听将士游畋纵饮,令曰:“敢言军事者斩!”虔等谏不听,乳逆击,大破之。
魏王珪叛燕,侵逼附塞诸部。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帅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阳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散骑常侍高湖谏曰:“魏与燕世为昏姻,彼有内难,燕实存之,其施德厚矣,结好久矣。间以求马不获而留其弟,曲在于我,奈何遽兴兵击之!拓跋涉珪沉勇有谋,幼历艰难,兵精马强,未易轻也。皇太子富于春秋,志果气锐,今委之专征,必小魏而易之,万一不如所欲,伤威毁重,愿陛下深图之!”言颇激切。垂怒,免湖官。湖,泰之子也。
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西秦王乾归迁于西城。
秋,七月,三河王光帅众十万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羖羝劝西秦王乾归称籓于光,以子敕勃为质。光引兵还,乾归悔之,杀周及羖羝。
魏张兗闻燕军将至,言于魏王珪曰:“燕狃于滑台、长子之捷,竭国之资力以来。有轻我之心。宜羸形以骄之,乃可克也。”珪从之,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馀里以避之。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馀家,收穄田百馀万斛,置黑城,进军临河,造船为济具。珪遣右司马许谦乞师于秦。
秃发乌孤击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筑廉川堡而都之。广武赵振,少好奇略,闻乌孤在廉川,弃家从之。乌孤喜曰:“吾得赵生,大事济矣!”拜左司马。三河王光封乌孤为广武郡公。
有长星见自须女,至于哭星。帝心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之曰:“长星,劝汝一杯酒。自古何有万岁天子邪!”
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九月,进军临河。燕太子宝列兵将济,暴风起,漂其船数十艘洎南岸。魏获其甲士三百馀人,皆释而遣之。
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尽执之,宝等数月不闻垂起居,珪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归!”宝等忧恐,士卒骇动。
珪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遵,寿乌之子也。秦兴遣杨佛嵩将兵救魏。燕术士靳安言於太子宝曰:“天时不利,燕必大败,速去可免。”宝不听。安退,告人曰:“吾辈皆当弃尸草野,不得归矣!”
燕、魏相持积旬,赵王麟将慕舆嵩等以垂为实死,谋作乱,奉麟为主。事泄,嵩等皆死,宝、麟等内自疑,冬,十月,辛未,烧船夜遁。时河冰未结,宝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设斥候。十一月,己卯,暴风,冰合。魏王珪引兵济河,留辎重,选精锐二万馀骑急追之。
燕军至参合陂,有大风,黑气如堤,自军后来,临覆军上。沙门支昙猛言于宝曰:“风气暴迅,魏兵将至之候,宜遣兵御之。”宝以去魏军已远,笑而不应。昙猛固请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师徒之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何敢远来!而昙猛妄言惊众,当斩以徇!”昙猛泣曰:“苻氏以百万之师,败于淮南,正由恃众轻敌,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德劝宝从昙猛言,宝乃遣麟帅骑三万居军后以备非常。麟以昙猛赤妄,纵骑游猎,不肯设备。宝遣骑还诇魏兵,骑和十馀里,即解鞍寝。
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魏王珪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珪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略阳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杀燕右仆陈留悼王绍,生禽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巨万计。道成,垂之弟子也。
魏王珪择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广川贾闰、闰从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辽东晁崇等留之,其馀欲悉给衣粮遣还,以招怀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众强盛,今倾国而来,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杀之,则其国空虚,取之为易。且获寇而纵之,无乃不可乎!”乃尽坑之。十二月,珪还云中盛乐。
燕太子宝耻于参合之败,请更击魏。司徒德言于燕主垂曰:“虏以参合之捷,有轻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将为后患。”垂乃以清河公会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代高阳王隆镇龙城;以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长乐公盛镇蓟;命隆、盛悉引其精兵还中山,期以明年大举击魏。
是岁,秦主兴封其叔父绪为晋王,硕德为陇西王,弟崇为齐公,显为常山公。
◎ 太元二十一年丙申,公元三九六年
春,正月,燕高阳王隆引龙城之甲入中山,军容精整,燕人之气稍振。
休官权万世帅众降西秦。燕主垂遣征东将军平规发兵冀州。二月,规以博陵、武邑、长乐三郡兵反于鲁口,其从子冀州刺史喜谏,不听。规弟海阳令翰亦起兵于辽西以应之。垂遣镇东将军馀嵩击规,嵩败死。垂自将击规,军至鲁口,规弃众,将妻子及平喜等数十人走渡河,垂引兵还。翰引兵趣龙城,清河公会遣东阳公根等击翰,破之,翰走山南。
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魏陈留公虔帅部落三万馀家镇平城;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虔素不设备,闰月,乙卯,燕军至平城,虔乃觉之,帅麾下出战,败死,燕军尽收其部落。魏王珪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珪不知所适。
垂之过参合陂也,见积骸如山,为之设祭,军士皆恸哭,声震山谷。垂惭愤呕血,由是发疾,乘马舆而进,顿平城西北三十里。太子宝等闻之,皆引还。燕军叛者告于魏云“垂已死,舆尸在军。”魏王珪欲追之,闻平城已没,乃引还阻山。
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夏,四月,癸未,卒于上谷之沮阳,秘不发丧。丙申,至中山;戊戌,发丧,谥曰成武皇帝,庙号世祖。壬寅,太子宝即位,大赦,改元永康。
五月,辛亥,以范阳王德为都督冀、兗、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鄴;辽西王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晋阳。又以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师,夫馀王为太傅。甲寅,以赵王麟领尚书左仆射,高阳王隆领右仆射,长乐公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凤为冀州刺史。
乙卯,以散骑常侍彭城刘该为徐州刺史,镇鄄城。
甲子,以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初,燕主垂先段后生子令、宝,后段后生子朗、鉴,爱诸姬子麟、农、隆、柔、熙。宝初为太子,有美称,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后段后尝言于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为守成之主;今国步艰难,恐非济世之才。辽西、高阳二王,陛下之贤子,宜择一人,付以大业。赵王麟奸诈强愎,异日必为国家之患,宜早图之。”宝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誉之,故垂以为贤,谓段氏曰:“汝欲使我为晋献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阳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为骊姬,何其苦哉!观太子必丧社稷,范阳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尽,其在王乎!”宝及麟闻而恨之。乙丑,使麟谓段氏曰:“后常谓主上不能守大业,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段宗!”段氏怒曰:“汝兄弟不难逼杀其母,况能守先业乎!吾岂爱死,但念国亡不久耳。”遂自杀。宝议以段后谋废適统,无母后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为然。中书令眭邃扬言于朝曰:“子无废母之义,汉安恩阎后亲废顺帝,犹得配飨太庙,况先后暖昧之言,虚实未可知乎?”乃成丧。
六月,癸酉,魏王珪遣将军王建等击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斩之,徙其部落于平城。燕上谷太守开封公详弃郡走。详,珪之曾孙也。
丁亥,魏贺太妃卒。
燕主宝定士族旧籍,分辨清浊,校阅户口,罢军营封廕之户,悉属郡县。由是士民嗟怨,始有离心。
三河王吕光即天王位,国号大凉,大赦,改元龙飞。备置百官,以世子绍为太子,封子弟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著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光遣使者拜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乌孤谓使者曰:“吕王诸子贪淫,三甥暴虐,远近愁怨,吾安可违百姓之心,受不义之爵乎?吾当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仪,谢而遣之。
平规收合馀党据高唐,燕主宝遣高阳王隆将兵讨之。东土之民,素怀隆惠,迎候者属路。秋,七月,隆进军临河,规弃高唐走。隆遣建威将军慕容进等济河追之,斩规于济北。平喜奔彭城。
纳故中书令王献之女为太子妃。献之,羲之之子也。
魏群臣劝魏王珪称尊号,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改元皇始。参军事上谷张恂劝珪进取中原,珪善之。
燕辽西王农悉将部曲数万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储彳侍。是岁早霜,民不能供其食。又遣诸部护军分监诸胡,由是民夷俱怨,潜召魏军。八月,己亥,魏王珪大举伐燕,步骑四十馀万,南出马邑,逾句注,旌旗二千馀里,鼓行而进。左将军雁门李栗将五万骑为前驱,别遣将国封真等从东道出军都,袭燕幽州。
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会母贱而年长,雄俊有器艺,燕主垂爱之。宝之伐魏也,垂命会摄东宫事、总录,礼遇一如太子。及垂代魏,命会镇龙城,委以东北之任,国官府佐,皆选一时才望。垂疾笃,遗言命宝以会为嗣;而宝爱少子濮阳公策,意不在会。长乐公盛与会同年,耻为之下,乃与赵王麟共劝宝立策,宝从之。乙亥,立妃段氏为皇后,策为皇太子,会、盛皆进爵为王。策年十一,素憃弱;会闻之,心愠怼。九月,章武王宙奉燕方垂及成哀段后之丧葬于龙城宣平陵。宝诏宙悉高阳王隆参佐、部曲、家属还中山,会违诏,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长属尊,会每事陵侮之,见者皆知其有异志。
戊午,魏军至阳曲,乘西山,临晋阳,遣骑环城大噪而去。燕辽西王农出战,大败,奔还晋阳,司马慕舆嵩闭门拒之。农将妻子帅数千骑东走,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之,及于潞川,获农妻子。燕军尽没,农被创,独与三骑逃归中山。
魏王珪遂取并州。初建台省,置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官,悉用儒生为之。士大夫诣军门者,无少长,皆引入存慰,使人人尽言,少有才用,咸加擢叙。己未,遣辅国将军奚收略地汾川,获燕丹杨王买得及离石护军高秀和。以中书侍郎张恂等为诸郡太守,招抚离散,劝课农桑。
燕主宝闻魏军将至,议于东堂。中山尹苻谟曰:“今魏军众强,千里远斗,乘胜气锐。若纵之使入平土,不可敌,宜杜险以拒之。”中书令眭邃曰:“魏多骑兵,往来剽速,马上赍粮,不过旬日。宜令郡县聚民千家为一堡,深沟高垒,清野以待之。彼至无所掠,不过六旬,食尽自退。”尚书封懿曰;“今魏兵数十万,天下之勍敌也,民虽筑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粮以资之也。且动摇民心,示之以弱。不如阻关拒战,计之上也。”赵王麟曰:“魏今乘胜气锐,其锋不可当,宜完守中山,待其弊而乘之。”于是修城积粟,为持久之备。命辽西王农出屯安喜,军事动静,悉以委麟。
帝嗜酒,流连内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进见。张贵人宠冠后宫,后宫皆畏之。庚申,帝与后宫宴,妓乐尽侍;时贵人年近三十,帝戏之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贵人潜怒,向夕,帝醉,寝于清暑殿,贵人遍饮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蒙帝面,弑之,重赂左右,云“因魇暴崩”。时太子暗弱,会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复推问。王国宝夜叩禁门,欲入为遗诏,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驾,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斩!”国宝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癸亥,有司奏:“会稽王道子宜进位太傅、扬州牧,假黄钺。”诏内外众事动静咨之。
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母弟琅邪王德文,性恭谨,常侍左右,为之节适,始得其宜。
初,王国宝党附会稽王道子,骄纵不法,屡为御史中丞褚粲所纠。国宝起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恶之;国宝惧,遂更求媚于帝而疏道子,帝复宠昵之。道子大怒,尝于内省面责国宝,以剑掷之,旧好尽矣。及帝崩,国宝复事道子,与王绪共为邪谄。道子更惑之,倚为心腹,遂参管朝权,威震内外,并为时之所疾。
王恭入赴山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惮之。恭罢朝,叹曰:“榱栋虽新,便有黍离之叹!”绪说国宝,因恭入朝,劝相王伏兵杀之,国宝不许。道子欲辑和内外,乃深布腹心于恭,冀除旧恶;而恭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协,遂有相图之志。
或劝恭因入朝以兵诛国宝,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马甚盛,党于国宝,惮之,不敢发。王珣谓恭曰:“国宝虽终为祸乱,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安,必大失朝野之望。况拥强兵窃发于京辇,谁谓非逆!国宝若遂不改,恶布天下,然后顺众心以除之,亦无忧不济也。”恭乃止。既而谓珣曰:“比来视君一似胡广”。珣曰:“王陵廷争,陈平慎默,但问岁晏何如耳!”
冬,十月,甲申,葬孝武帝于隆平陵。王恭还镇,将行,谓道子曰:“主上谅暗,冢宰之任,伊、周所难,愿大王亲万几,纳直言。放郑声,远佞人。”国宝等愈惧。
魏王珪使冠军将军代人于栗磾、宁朔将军公孙兰帅步骑二万,潜自晋阳开韩信故道。己酉,珪自井陉趋中山。李先降魏,珪以为征东左长史。
西秦凉州牧轲弹与秦州牧益州不平,轲弹奔凉。
魏王珪进攻常山,拔之,获太守苟延,自常山以东,守宰或走或降,诸郡县皆附于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为燕守。十一月,珪命东平公仪将五万骑攻鄴,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攻信都。戊午,珪进军中山;己未,攻之。燕高阳王隆守南郭,帅众力战,自旦至晡,杀伤数千人,魏兵乃退。珪谓诸将曰:“中山城固,宝必不肯出战。急攻则伤士,久围则费粮,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后图之。”丁卯,珪引兵而南。
章武王寅自龙城还,闻有魏寇,驰入蓟,与镇北将军阳城王兰乘城固守。兰,垂之从弟也。魏别将石河头攻之,不克,退屯渔阳。
珪军于鲁口,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高阳太守崔宏奔海渚。珪素闻宏名,遣吏追求,获之,以为黄门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张衮对掌机要,创立制度。博陵令屈遵降魏,珪为中书令,出纳号令,兼总文诰。
燕范阳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击魏军于鄴下,破之,魏军退屯新城。青等请追击之,别驾韩讠卓曰:“古人先计而后战。魏军不可击者四:悬军远客,利在野战,一也;深入近畿,顿兵死地,二也;前锋既败,后阵方固,三也;彼众我寡,四也。官军不宜动者三:自战其地,一也;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也;城隍未修,敌来无备,三也。今魏无资粮,不如深垒固军以老之。”德从之,召青还。青,详之兄也。
十二月,魏辽西公贺赖卢帅骑二万会东平公议攻鄴。赖卢,讷之弟也。
魏别部大人没根有胆勇,魏王珪恶之。没根惧诛,己丑,将亲兵数十人降燕,燕主宝以为镇东大将军,封雁门公。没根求还袭魏,宝难与重兵,给百馀骑。没根效其号令,夜入魏营,至中仗,珪乃觉之,狼狈惊走;没根以所从人少,不能坏其大众,多获首虏而还。
杨盛遣使来请命。诏拜盛镇南将军、仇池公。盛表苻宣为平北将军。
是岁,越质诘归帅户二万叛西秦降于秦,秦人处之成纪,拜镇西将军、平襄公。
秦陇西王硕德攻姜乳于上邽,乳帅众降。秦以硕德为秦州牧,镇上邽;征乳为尚书。强熙、权千成帅众三万共围上邽,硕德击破之,熙奔仇池,遂来奔。硕德西去千成于略阳,千成降。
西燕既亡,其所署河东太守柳恭等各拥兵自守。秦主兴遣晋王绪攻之,恭等临河拒守,绪不得济。初,永嘉之乱,汾阴薛氏聚其族党,阻河自固,不仕刘、石。及苻氏兴,乃以礼聘薛强,拜镇东将军。强引秦兵自龙门济,遂入蒲阪,恭等皆降。兴以绪为并、冀二州牧,镇蒲阪。
翻译及赏析:
晋纪三十晋孝武帝太元十七年(壬辰,公元392年)
春,正月,己巳朔,大赦。
春季,正月,己巳朔(初一),东晋实行大赦。
秦主登立昭仪陇西李氏为皇后。
前秦国主苻登册立昭仪、陇西人李氏为皇后。
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鲁口如河间、渤海、平原。翟钊遣其将翟都侵馆陶,屯苏康垒。三月,垂引兵南击钊。
二月,壬寅(初五),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鲁口前往河间、渤海、平原。翟钊派遣他的部将翟都侵犯馆陶,驻在苏康垒。三月,慕容垂带领部队向南袭击翟钊。
秦骠骑将军没弈干帅众降于后秦,后秦以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率领他的部众向后秦投降。后秦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他为高平公。
后秦主苌寝疾,命姚硕德镇李润,尹纬守长安,召太子兴诣行营。征南将军姚方成言于兴曰:“今寇敌未灭,上复寝疾。王统等皆有部曲,终为人患,宜尽除之。”兴从之,杀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苌怒曰:“王统兄弟,吾之州里,实无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将,吾方用之,奈何辄杀之!”
后秦国主姚苌卧病不起,命令姚硕德去镇守李润,尹纬留守长安,并让太子姚兴来行营之中见面。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说道:“现在来进犯的敌人还没有被消灭,皇上又卧病不起。王统等人都拥有自己的部队,最终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应该尽快把他们全部除掉。”姚兴听从了他的话、杀掉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姚苌听到这个消息,生气地说:“王统他们兄弟,跟我是同州同里的老乡,根本没有二心。徐成等人都是前朝的有名将领,我才重用他们,怎么能轻易地说杀就杀呢!”
燕主垂进逼苏康垒。夏,四月,翟都南走滑台。翟钊求救于西燕,西燕主永谋于群臣,尚书郎渤海鲍遵曰:“使两寇相弊,吾承其后,此卞庄子之策也。”中书侍郎太原张腾曰:“垂强钊弱,何弊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势。今我引兵趋中山,昼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惧而自救。我冲其前,钊蹑其后,此天授之机,不可失也。”永不从。
后燕国主慕容垂向前进军威逼苏康垒。夏季,四月,翟都向南撤退到滑台。翟钊向西燕请求救援,西燕国主慕容永与大臣们商议,尚书郎渤海人鲍遵说:“让这两个寇匪互相进攻、消耗力量,我们紧跟在他们背后,坐收渔人之利,这是卞庄子当年所用过的策略。”中书侍郎太原人张腾则说:“慕容垂强大,而翟钊弱小,我们有什么好处可以得到呢?不如赶快去解救翟钊,这样还可以形成鼎足而立的局势。现在我们带领部队奔袭后燕的都城中山,白天多设些疑兵,黑夜多点一些火把,慕容垂得知后一定会担心后方的安全而赶回来为自己解围。那时候,我们再迎击他们的前面,翟钊又可以跟在他们的背后骚扰,这是上天所给我们提供的绝好时机,万万不可失去。”慕容永没有听从他的话。
燕大赦。
后燕实行大赦。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五月,丁卯朔(初一),出现日食。
六月,燕主垂军黎阳,临河欲济,翟钊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营就西津,去黎阳西四十里,为牛皮船百馀艘,伪列兵仗,溯流而上。钊亟引兵趣西津,垂潜遣中垒将军桂林王镇等自黎阳津夜济,营于河南,比明而营成。钊闻之,亟还,攻镇等营,垂命镇等坚壁勿战。钊兵往来疲,攻营不能拔,将引去;镇等引兵出战,骠骑将军农自西津济,与镇等夹击,大破之。钊走还滑台,将妻子,收遗众,北济河,登白鹿山,凭险自守,燕兵不得进。农曰:“钊无粮,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还,留骑候之。钊果下山,还兵掩击,尽获其众,钊单骑奔长子。西燕主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岁馀,钊谋反,永杀之。
六月,后燕国主慕容垂的部队抵达黎阳,来到黄河岸边准备渡河,翟钊则把部队布置在黄河南岸用来抗拒后燕军。辛亥(十六日),慕容垂把大营迁到西津,距离黎阳四十里,制作牛皮战船一百多艘,假装着把军卒器械满载船上,逆水而上。翟钊急忙带领部队直扑西津防卫。慕容垂又暗中派遣中垒将军桂林王慕容镇等人率兵从黎阳渡口连夜渡河,在黄河南岸扎下大营,天亮时,后燕的大营已经全部构筑完成。翟钊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忙返回,进攻慕容镇等人的军营,慕容垂命令慕容镇等只许坚守防备,不许出战。翟钊的兵马跑来跑去疲惫热燥不堪,攻打后燕军的营地难以取胜,正要带兵退走,慕容镇等人突然带兵从营地中杀出,与此同时,后燕骠骑将军慕容农从西津渡过黄河,与慕容镇等一起夹击翟钊,把他打得大败。翟钊回逃到滑台,携带妻子儿女,收集残兵败将,向北渡过黄河,登上了白鹿山,依靠山势险峻严密把守,后燕的部队无法进击。慕容农说:“翟钊没有军粮,一定不能长时间地在山中蜷缩。”自己率领部队回营,仅留下一些骑兵等待观望翟钊的动静。翟钊果然下了山,慕容农马上挥师回军突袭,把翟钊的部众全部俘获,只有翟钊一人骑马投奔长子。西燕国主慕容永任命翟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并封他为东郡王。一年多之后,翟钊阴谋反叛西燕,慕容永把他杀了。
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兴张卓、辽东夔腾、阳平路纂皆仕于秦,避秦乱来奔,诏以为冀州诸郡,各将部曲营于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败,皆降于燕,燕主垂各随其材而用之。钊所统七郡三万馀户,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为兖、豫二州刺史,镇滑台,徙徐州民七千馀户于黎阳,以彭城王脱为徐州刺史,镇黎阳。脱,垂之弟子也。垂以崔荫为宙司马。
最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人崔宏、新兴人张卓、辽东人夔腾、阳平人路纂等人都在前秦做官。前秦大乱时,他们为了躲避战乱,前来投奔东晋。孝武帝下诏委任他们做了冀州几个郡的郡守,并带领他们各自的部队在黄河南岸驻扎。不久,他们又接受了翟辽的官职和爵位。翟辽及他的家族失败后,他们又都投降了后燕,后燕国主慕容垂按照他们各自的才干,分别留用了他们。翟钊过去所统辖的七个郡三万多户人家,都安居下来,像过去一样。慕容垂又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州、豫州两个州的刺史,镇守滑台;把徐州的居民七千多户迁移到黎阳,并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脱是慕容垂的侄儿。又任命崔荫为慕容宙的司马。
初,陈留王绍为镇南将军,太原王楷为征西将军,乐浪王温为征东将军,垂皆以荫为之佐。荫才干明敏强正,善规谏,四王皆严惮之;所至简刑法,轻赋役,流民归之,户口滋息。
当初,陈留王慕容绍做镇南将军,太原王慕容楷做征西将军,乐浪王慕容温做征东将军,慕容垂都是委派崔荫作为他们的辅佐。崔荫精明强干,刚强正直,善于规劝主上的过失,因此,四位亲王都很害怕他。崔荫每到一个地方,都努力减少刑法,减轻田赋与劳役,使外出逃亡的难民渐渐地回来,当地的户口也越来越多。
秋,七月,垂如邺,以太原王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秋季,七月,慕容垂来到邺城,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秦主登闻后秦主苌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进位二等,秣马厉兵,进逼安定,去城九十馀里。八月,苌疾小瘳,出拒之。登引兵出营,将逆战,苌遣安南将军姚熙隆别攻秦营,登惧而还。苌夜引兵旁出以蹑其后,旦而候骑告曰:“贼诸营已空,不知所向。”登惊曰:“彼为何人,去令我不知,来令我不觉,谓其将死,忽然复来,朕与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还雍,苌亦还安定。
前秦国主苻登听说了后秦国主姚苌生病,喜出望外,焚香禀告世祖苻坚的神位,又在国中实行大赦,并把文武百官的职位连升二级,喂饱战马,磨利武器,统领大军逼临安定,距离城池仅九十多里。八月,姚苌的病稍有好转,便率军出城与前秦军队对抗。苻登带领军队冲出营地将要交战,姚苌却派遣安南将军姚熙隆从别的地方去进攻前秦的营地。苻登惧怕后营有失,连忙撤退。姚苌在夜晚带领部队从侧翼迂回出来,紧跟在苻登部队的背后。天亮时,前秦的哨探骑兵回来报告,说:“贼兵的几个军营都已经空了,不知去向。”苻登大惊失色,说道:“姚苌这个家伙是个什么人,走的时候能让我不得知道,来的时候又能让我无从知觉,都说他快要死了,可却忽然之间又能出来和我对阵打仗。我与这个老羌贼同活在一个世上,是多么不走运的事情啊!”于是,苻登只好撤兵回到雍城去了,姚苌也回到安定。
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将军宝等攻金城王乾归,宝及将士死者万馀人。又遣其子虎贲中郎将纂击南羌彭奚念,纂亦败归。光自将击奚念于罕,克之,奚念奔甘松。
后凉三河王吕光派他的弟弟右将军吕宝等,进攻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吕宝及将士战死的有一万多人。吕光又派遣他的儿子、虎贲中郎将吕纂进攻南部羌族部落首领彭奚念,吕纂也大败而归。于是吕光亲自领兵去罕袭击彭奚念,获胜。彭奚念去投奔甘松。
冬,十月,辛亥,荆州刺史王忱卒。
冬季,十月,辛亥(十八日),东晋荆州刺史王忱去世。
雍州刺史朱序以老病求解职;诏以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序镇襄阳。恢,昙之子也。
东晋雍州刺史朱序因为年老多病,请求辞官。孝武帝下诏,任命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替朱序镇守襄阳。郗恢是郗昙的儿子。
巴蜀人在关中者皆叛后秦,据弘农以附秦。秦主登以窦冲为左丞相,冲徙屯华阴。郗恢遣将军赵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杨期帅众军湖城,击冲,走之。
流亡到关中一带的巴蜀人全部背叛了后秦,占据了弘农并归附前秦。前秦国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左丞相,带兵转到华阴去驻扎。郗恢派遣将军赵睦据守金墉,河南太守杨期统率部队到湖城,袭击窦冲,并把窦冲赶走。
十一月,癸酉,以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江陵。仲堪虽有英誉,资望犹浅,议者不以为允。到官,好行小惠,纲目不举。
十一月,癸酉(初十),东晋任命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江陵。殷仲堪虽然有很好的名声,但是资历、威望还浅,因此议论的人认为并不公允合理。果然,殷仲堪到达任上后,喜欢行使小恩小惠,对大政方针缺乏有力切实的措施。
南郡公桓玄负其才地,以雄豪自处,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马。玄尝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张目谓众客曰:“桓温晚途欲作贼,云何?“玄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齿于道子。后出补义兴太守,郁郁不得志,叹曰:“父为九州伯,儿为五湖长!”遂弃官归国,上疏自讼曰:“先臣勤王匡复之勋,朝廷遗之,臣不复计。至于先帝龙飞,陛下继明,请问谈者,谁之由邪?”疏寝不报。
东晋南郡公桓玄仗恃自己的才能和显赫的家族地位,总把自己看作是英雄豪杰,朝廷对他怀有戒心而不重用。二十三岁那年,他才开始在朝廷任太子洗马。桓玄曾经去拜见琅邪王司马道子,当时正赶上司马道子酩酊大醉,他睁开醉眼对身旁的很多宾客说:“桓温到了晚年的时候,曾经打算要做贼,你们说怎么样呀?”桓玄伏在地上,汗流浃背,站不起来。从此他越发忐忑不安,常常对司马道子痛恨得咬牙切齿。后来,他补任义兴太守,但也还是感到怀才不遇而闷闷不乐,他叹息着说:“我的父亲曾是九州的盟主,而他的儿子却只不过是五湖的小头目!”于是,他弃官回到封地。临行,他呈上一道奏章,为自己申辩道:“我父亲辅佐皇家,平定祸乱的功劳,朝廷把它遗忘了,我并不再作计较。但是,先帝登上宝座,陛下接着得以继承大统,这些事,请陛下问一问那些谈论的人,是靠谁得来的呀?”奏章被搁置下来,没有上报。
玄在江陵,仲堪甚敬惮之。桓氏累世临荆州,玄复豪横,士民畏之,过于仲堪。尝于仲堪听事前戏马,以拟仲堪。仲堪中兵参军彭城刘迈谓玄曰:“马有余,精理不足。”玄不悦,仲堪为之失色。玄出,仲堪谓迈曰:“卿,狂人也!玄夜遣杀卿,我岂能相救邪!”使迈下都避之,玄使人追之,迈仅而获免。
桓玄在江陵,殷仲堪对他十分的恭敬畏惧。桓氏家族几代都在荆州镇守,桓玄尤其强豪专横,当地的官员、百姓都害怕他,甚于害怕殷仲堪。桓玄曾经在殷仲堪升堂办公之前在公堂外骑马取笑,并且用长矛假装向殷仲堪直刺。殷仲堪的部将中军参军、彭城人刘迈对桓玄说:“战马和长矛的威力有余,但是于道理精义却有缺陷。”桓玄怫然不悦,殷仲堪也为此大惊失色。桓玄走出去之后,殷仲堪对刘迈说:“你是疯了!桓玄趁夜派出刺客来杀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于是,他便让刘迈赶快到京城去躲避桓玄的报复。桓玄派人去追杀他,刘迈仅仅免得一死。
征虏参军豫章胡藩过江陵,见仲堪,说之曰:“桓玄志趣不常,每怏怏于失职,节下崇待太过,恐非将来之计也!”仲堪不悦。藩内弟罗企生为仲堪功曹,藩退,谓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于祸。君不早图去就,后悔无及
矣!”
东晋征虏参军豫章人胡藩路过江陵,前去看望殷仲堪,劝解他说:“桓玄的志向兴趣不比常人,常常因为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职位而大为不满,您对他尊敬优待得似乎太过分了,这恐怕不是能够长期维持的办法吧!”殷仲堪心中不大高兴。胡藩的妻弟罗企生是殷仲堪手下的功曹。胡藩从殷仲堪那里出来,对罗企生说:“殷仲堪把长戈倒转过来,把木柄交给别人,自己一定遭难。你如果不早早地图谋去留,后悔可是来不及的呀!”
庚寅,立皇子德文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为会稽王。
庚寅(二十七日),孝武帝立他的儿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原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十二月,燕主垂还中山,以辽西王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邺。
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回到都城中山,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休官权千成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休官部落的首领权千成据守显亲县,自称为秦州牧。
清河人李辽上表请敕兖州修孔子庙,给户洒扫。仍立庠序,收教学者,曰:“事有如而实急者,此之谓也!”表不见省。
东晋清河人李辽上奏朝廷,请求下令南兖州府修建孔子庙,指定专门的人
家负责日常洒扫;仍然开办学校,聘请教师,招收学生。他说:“有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可以作长久打算,实际上却需要尽快办理,指的就是这些事情。”奏章呈上没有看见反应。
十八年(癸巳、393)
十八年(癸巳,公元393年)
春,正月,燕阳平孝王柔卒。
春季,正月,后燕阴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权千成为秦所逼,请降于金城王乾归,乾归以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显亲公。
休官部落首领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他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封为显亲公。
夏,四月,庚子,燕主垂加太子宝大单于;以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尉,范阳王德为司徒,太原王楷为司空,陈留王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立子熙为河间王,朗为渤海王,鉴为博陵王。
夏季,四月,庚子(初九),后燕国主慕容垂加封太子慕容宝为大单于。又任命安定王库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册立他的儿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秦右丞相窦冲矜才尚人,自请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许。六月,冲自称秦王,改元元光。
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其才,以为超人一等,他自己请求封他为天水王。苻登没有答应。六月,窦冲自己称秦王,改年号为元光。
金成王乾归立其子炽磐为太子。炽磐勇略明决,过于其父。
西秦金城王乞伏乾归立他的儿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乞伏炽磐的武勇谋略和明智决断,都超过他父亲。
秋,七月,秦主登攻窦冲于野人堡,冲求救于后秦。尹纬言于后秦主苌曰:“太子仁厚之称,著于远近,而英略未著,请使击苻登以著之。”苌从之。太子兴将兵攻胡空堡,登解冲围以赴之。兴因袭平凉,大获而归。苌使兴还镇长安。
秋季,七月,前秦国主苻登在野人堡进攻窦冲。窦冲向后秦求救。尹纬向后秦国主姚苌进言说:“太子姚兴仁慈敦厚的名声,远近闻名。但是他的英才伟略却没有广泛传扬开去,请您派他去攻击苻登来使他扬名立威吧!”姚苌听从了他的话。太子姚兴带兵去进攻胡空堡。苻登急忙解除对窦冲的围困,赶赴那里去解救。姚兴于是又进袭平凉,缴获了许多东西之后班师回朝。姚苌还是派姚兴回到长安去镇守。
魏王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刘勃勃,八月,袭其城,屠之,太悉伏奔秦。
魏王拓跋因为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伏拒绝把刘勃勃送交给他,在八月,袭击了太悉伏的驻地,大肆杀戮。太悉伏逃奔到了前秦。
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杨期、赵睦追之,九月,丙戌,败佛嵩于潼关。后秦将姚崇救佛嵩,败晋兵,赵睦死。
东晋的氐族首领杨佛嵩叛变,逃到了后秦。杨期、赵睦追赶他。九月,丙戌(疑误),在潼关附近将杨佛嵩打败。后秦将领姚崇出兵搭救杨佛嵩
,击败了晋军,杀死了晋将赵睦。
冬,十月,后秦主苌疾甚,还长安。
冬季,十月,后秦国主姚苌病重,回到长安。
燕主垂议伐西燕,诸将皆曰:“永未有衅,我连年征讨,士卒疲弊,未可也。”范阳王德曰:“永既国之枝叶,又僭举位号,惑民视听,宜先除之,以壹民心。士卒虽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与吾同。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
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遂戒严。
后燕国主慕容垂召集文武大臣议论讨伐西燕的计划,各位将领都说:“慕容永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国连续几年东征西讨,将士兵卒疲惫不堪,不可再发动战争。”范阳王慕容德却说:“慕容永是我慕容皇族的偏枝旁叶,他超越本分另立尊号,迷惑了老百姓的视听。我们应该先把他除掉,以使老百姓一心向着我们。虽然士卒将领的确很疲倦。但是又怎么能够罢手停战呢?”慕容垂说:“司徒的意见正好和我的想法一样。我虽然已经老了,但是我拍一拍口袋,觉得剩下的这一点点智谋足够对付他们,总不能把这些蟊贼留下来连累我的子孙。”于是下令处于临战状态,严阵以待。
十一月,垂发中山步骑七万,遣镇西将军·丹杨王缵、龙骧将军张崇出井陉,攻西燕武乡公友于晋阳,征东将军平规攻镇东将军段平于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帅众五万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邺。
十一月,慕容垂调动中山的步、骑兵七万人,派遣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以及龙骧将军张崇等从井陉出发,在晋阳对西燕武乡公慕容友发起攻击;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进攻西燕的镇东将军段平。西燕国主慕容永派遣他的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统领大军五万据守潞川。慕容友是慕容永的弟弟。十二月,慕容垂来到邺城。
己亥,后秦主苌召太尉姚、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入禁中,受遗诏辅政。苌谓太子兴曰:“有毁此诸公者,慎勿受之。汝抚骨肉以恩,接大臣以礼,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无忧矣。”姚晃垂涕问取苻登之策,苌曰:“今大业垂成,兴才智足办,奚所复问!”庚子,苌卒。兴秘不发丧,以其叔父绪镇安定,硕德镇阴密,弟崇守长安。
己亥(疑误),后秦国主姚苌把太尉姚、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等人召进宫中,要他们接受遗诏辅佐太子姚兴治理朝政。姚苌对太子姚兴说:“如果有诋毁攻击这几位先生的人,你一定要慎重处理,不要听从他们的话。你如能做到用恩德来抚慰骨肉,用礼仪来对待大臣,用信义来处理一切事情,用仁慈来对待百姓,这四个方面都能不偏废的话,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姚晃此时流着泪询问征服苻登的计策,姚苌说:“现在,我们的帝王大业马上就要完成了,姚兴的才智与谋略已经足可以胜任,还有什么必要再来问我呢!”庚子(疑误),姚苌去世。姚兴不对外宣布,只是马上任命他的叔叔姚绪去镇守安定,派遣姚硕德去镇守阴密,并命令他的弟弟姚崇留守长安。
或谓硕德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强,今易世之际,必为朝廷所疑,不如且奔秦州,观望事势。”硕德曰:“太子志度宽明,必无他虑。今苻登未灭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终不为也。”遂往见兴,兴优礼而遣之。兴自称大将军,以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帅众伐秦。
有人对姚硕德说:“您的威望名声历来就是最高的,您带领的部队也是最强壮的,现在正是皇帝即位、政权交接之际,您一定受到朝廷的怀疑。不如暂时前往秦州躲避一下,观望事态的发展变化。”姚硕德说:“太子姚兴的心胸与度量宽宏明达,绝对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和顾虑。现在苻登还没有铲除,我们自家骨肉便先互相打起来,这是自取灭亡。我不过有一死罢了,却绝对不做那种事。”他便去晋见姚兴,姚兴对他非常尊敬,待遇也很优厚,并送他回去。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众讨伐前秦。
十九年(甲午、394)
十九年(甲午,公元394年)
春,秦主登闻后秦主苌卒,喜曰:“姚兴小儿,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尽众而东,留司徒安成王广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遣使拜金城王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九锡。
春季,正月,前秦国主苻登听说后秦国主姚苌已死,喜不自禁地说:“姚兴这个黄口乳儿,我折下一根树枝,就可以打他一顿。”于是,实行大赦,率领所有军队向东开进,只留下司徒、安成王苻广镇守雍城,太子苻崇留守胡空堡。苻登又派遣使者前去加授西秦国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领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九锡。
初,秃发思复卒,子乌孤立。乌孤雄勇有大志,与大将纷谋取凉州。纷曰:“公必欲得凉州,宜先务农讲武,礼俊贤,修政刑,然后可也。”乌孤从之。三河王光遣使拜乌孤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乌孤与其群下谋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马众多,何为属人!”石真若留不对。乌孤曰:“卿畏吕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根本未固,小大非敌,若光致死于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骄之,俟衅而动,蔑不克矣。”乌孤乃受之。
当初,鲜卑部落的首领秃发思复去世,他的儿子秃发乌孤继位。秃发乌孤十分勇武雄健,胸怀大志。他和大将纷商议夺取凉州。纷说:“您如果一定要夺取凉州,就应该首先提倡并实际推广农耕,讲习武事,再礼贤下士,治理纲政与刑法,然后方可以采取行动。”秃发乌孤听从了他的劝告。后凉三河王吕光派遣使节任命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同他的部下商议说:“可以接受吗?”部下都说:“我们的兵将马匹这样众多,为什么非要隶属于别人!”只有石真若留没有发言。秃发乌孤说:“你害怕吕光吗?”石真若留说:“我们的根本还没有稳固,与吕光相比,力量的大小相差太悬殊,如果吕光一定要消灭我们,我们能用什么办法来抗拒他呢!我看不如暂时接受他的加封,以此来使吕光自高自大,我们也好等待机会采取相应的行动,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了。”秃发乌孤听从了他的劝告,接受了吕光的加封。
二月,秦主登攻屠各姚奴、帛蒲二堡,克之。
二月,前秦国主苻登进攻了屠各部落所占领的姚奴堡、帛蒲堡。
燕主垂留清河公会镇邺,发司、冀、青、兖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辽西王农出壶关,垂自出沙庭以击西燕,标榜所趣,军各就顿。西燕主永闻之,严兵分道拒守,聚粮台壁,遣从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帅众万余人戍之。
后燕国主慕容垂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调动司州、冀州、青州、兖州的兵力,派遣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出击,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击,慕容垂自己则从沙庭进发,共同征伐西燕。他故意地公开分派任务,并且使各支军队准备就绪。西燕国主慕容永听到这个消息,派遣兵马分几路严密把守,把粮草物资等聚集在台壁,派自己的侄儿征东将军小慕容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等人率领一万多人保卫台壁。
夏,秦主登自六陌趣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马嵬堡以拒之。太子兴遣尹纬将兵救详,纬据废桥以待秦。秦兵争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纬。兴驰遣狄伯支谓纬曰:“苻登穷寇,宜持重以挫之。”纬曰:“先帝登遐,人情扰惧,今不因思奋之力以禽敌,大事去矣!”遂与秦战,秦兵大败。其夜,秦众溃,登单骑奔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广闻败,皆弃城走;登至,无所归,乃奔平凉,收集遗众,入马毛山。
夏季,四月,前秦国主苻登从六陌进发到废桥,后秦始平太守姚详据守马嵬堡准备和他对抗。后秦太子姚兴派遣尹纬带领兵马前去营救姚详,尹纬占据废桥等待前秦部队来攻。前秦兵卒与后秦争夺饮水,没有能够得到,渴死的人有十分之二三。前秦更加急迫地向尹纬发动进攻。姚兴派狄伯支赶来叮嘱尹纬说:“苻登这家伙已是穷途末路的强盗,我们应该沉着、谨慎,有把握后将他打败。”尹纬说:“先帝刚刚成仙而去,人心难免搔动惊惧。现在我们如果不因此想办法奋勇作战,克制强敌,我们的大业将一败涂地!”他与前秦部队决战,前秦部队大败。当天夜晚,前秦的军队便溃不成军,苻登一人骑马逃奔雍城。太子苻崇以及安成王苻广听说自己的军队失败,早已放弃城池逃走,等苻登来到这里时,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投靠,于是,他又逃奔平凉,收集残兵败将,进入马毛山。
燕主垂顿军邺西南,月馀不进。西燕主永怪之,以为太行道宽,疑垂欲诡道取之,乃悉敛诸军屯轵关,杜太行口,惟留台壁一军。甲戌,垂引大军出滏口,入天井关。五月,乙酉,燕军至台壁,永遣从兄太尉大逸豆归救之,平规击破之。小逸豆归出战,辽西王农又击破之,斩勒马驹,禽王次多,遂围台壁。永召太行军还,自将精兵五万以拒之。刁云、慕容钟震怖,帅众降燕,永诛其妻子。己亥,垂陈于台壁南,遣骁骑将军慕容国伏千骑于涧下;庚子,与永合战,垂伪退,永众追之,行数里,国骑从涧中出,断其后,诸军四面俱进,大破之,斩首八千余级,永走归长子。晋阳守将闻之,弃城走。丹杨王瓒等进取晋阳。
后燕国主慕容垂驻扎在邺城西南,一个多月也没有向前推进。西燕国主慕容永觉得很奇怪,以为是太行道路宽阔,怀疑慕容垂打算秘密通过来偷袭,于是他把几支军队统统地调集在轵关驻扎下来,封锁太行路口,只把镇守台壁的部队留下。甲戌(二十日),慕容垂率领大部队从滏口出兵,进入了天井关。五月,乙酉(初一),后燕的军队到达台壁,慕容永派遣他的堂兄、太尉大慕容逸豆归领兵去解救,结果被后燕将领平归击败。小慕容逸豆归出列讨战,又被后燕辽西王慕容农打得大败,后燕军斩杀了西燕的右将军勒马驹,活捉了另一个将军王次多,于是,把台壁团团围住。慕容永急忙把驻守太行的部众调回,他本人统领五万多人的精锐部队抵抗后燕。西燕驻守潞川的将军刁云、慕容钟等却被后燕的进攻气势所震慑,率领部众投降了后燕。慕容永杀死了他们的妻子儿女。己亥(十五日),慕容垂在台壁以南的地区列开阵势,又派骁骑将军慕容国带领一千多骑兵埋伏在山涧之下。庚子(十六日),慕容垂与慕容永展开决战,慕容垂佯装败退,慕容永带兵追赶他,追了几里路,慕容国率领的骑兵部队从山涧中突然杀出,切断了慕容永的后路,后燕各支军队从四面八方一起向慕容永发起了进攻,把西燕的部队打得大败,杀死敌人达八千多人。慕容永仓惶逃回到长子。西燕晋阳守将听说己方大败,弃城逃走。后燕丹杨王慕容瓒等人夺取了晋阳。
后秦太子兴始发丧,即皇帝位于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谥后秦主苌曰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后秦太子姚兴这时才宣布父亲姚苌已死,并在槐里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皇初。随后来到安定。追谥后秦国主姚苌为武昭皇帝,庙号为太祖。
六月,壬子,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曰简文宣太后。群臣谓宣太后应配食元帝,太子前率徐邈曰:“宣太后平素之时,不伉俪于先帝;至于子孙,岂可为祖考立配!”国学明教东莞臧焘曰:“今尊号既正,则罔极之情申;别建寝庙,则严祢之义显;系子为称,兼明贵之所由。一举而允三义,不亦善乎!”乃立庙于太庙路西。
六月,壬子(疑误),孝武帝追尊自己的祖母,元帝司马睿的妃子郑氏为简文宣太后。很多大臣都说宣太后的牌位应该被尊放在元帝之侧,与元帝一起享受香火,太子前率徐邈却说:“宣太后活着的时候,并没有被作为先帝的婚配正室,到了作为子孙的人,我们怎么可以为祖先们做主安排妻室呢?”国学明教东莞人臧焘说:“现在,宣太后的尊号已经扶正,作为后代的无穷的孝思已经得到表达;为宣太后另建一座祭庙,尊重先辈祭庙的心情就已可以显现;把儿子的谥号加在母亲的谥号前面,能使人明白母亲得以荣耀尊贵的原因。这一个举动可以符合三方面的意义,不也是一件应该做的好事吗?”于是,在太庙路的西侧建立一座宣太后的祭庙。
燕主垂进军围长子。西燕主永欲奔后秦,侍中兰英曰:“昔石虎伐龙都,太祖坚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厌苦兵革,终不能顿兵连岁以攻我也;但当城守以疲之。”永从之。
后燕国主慕容垂指挥部队包围了长子。西燕国主慕容永打算投奔后秦,侍中兰英说:“当年石虎讨伐龙都,大燕国太祖慕容坚守城池不肯离去,终于成就了大燕国的基础。现在,慕容垂已经是一个七十老翁,他讨厌长年战争,终究不能成年累月地攻打我们。我们只应该严密守城,拖垮敌人。”慕容永听从了他的意见。
秦主登遣其子汝阴王宗为质于河南王乾归以请救,进封乾归梁王,纳其妹为梁王后;乾归遣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帅骑一万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归兵,后秦主兴自安定如泾阳,与登战于山南,执登,杀之。悉散其部众,使归农业;徙阴密三万户于长安,以李后赐姚晃。益州等闻之,引兵还。秦太子崇奔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谥登曰高皇帝,庙号太宗。
前秦国主苻登送他的儿子汝阴王苻宗作为人质,到河南王乞伏乾归那里去请求救助,并且加封乞伏乾归为梁王,并迎娶乞伏乾归的妹妹为梁王后。乞伏乾归派遗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人统领一万骑兵前去解救他。秋季,七月,苻登带领兵马迎接乞伏乾归的部队。后秦国主姚兴从安定直扑泾阳,与苻登在马毛山南激战。姚兴生俘了苻登,并把他杀掉了。他把苻登的部众全部解散,让他们回到家里去从事农事耕作,又把阴密的三万户居民迁到长安,把苻登的妻子李皇后赏赐给姚晃。乞伏益州等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带着部队回去了。前秦太子苻崇又跑到湟中,继承了帝位,改年号为延初。又追谥苻登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强多叛,推窦冲为主。后秦主兴自将讨之,军至武功,多兄子良国杀多而降,熙奔秦州,冲奔川,川氐仇高执送之。
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强多叛变,拥推窦冲为盟主。后秦国主姚兴亲自带兵前去讨伐,部队行进到武功的时候,强多的侄儿强良国杀死了强多归降。强熙则逃奔秦州,窦冲逃奔川,川氐族部落首领仇高抓住送还给后秦。
三河王光以子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高昌;命大臣子弟随之。
后凉三河王吕光,任命他的儿子吕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并命令大臣的子弟,随同前往。
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崇训宫。
八月,己巳(十六日),孝武帝尊封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居住在崇训宫。
西燕言永困急,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于雍州刺史郗恢,并献玉玺一纽。恢上言:“垂若并永,为患益深,不如两存之,可以乘机双毙。”帝以为然,昭青·兖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孙也。永恐晋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来为质,平规追亮及于高都,获之。永又告急于魏,魏王遣陈留公虔、将军庾岳帅骑五万东渡河,屯秀容以救之。虔,纥根之子也。晋、魏兵皆未至,大逸豆归部将伐勤等开门内燕兵,燕人执永,斩之,并斩其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馀人,得永所统八郡七万馀户及秦乘舆、服御、伎乐、珍宝甚众。燕主垂以丹杨王瓒为并州刺史,镇晋阳;宜都王凤为雍州刺史,镇长子。永尚书仆射昌黎屈遵、尚书阳平王德、秘书监中山李先、太子詹事渤海封则、黄门郎太山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公孙表皆随才擢叙。
西燕国主慕容永被包围,局势危急,派他儿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去向东晋雍州刺史郗恢求救,并奉献一颗玉玺做为进见之礼。郗恢上奏说:“慕容垂如果吞并了慕容永,会给我们带来更深的祸患,不如让他们二者暂时并存,我们也好寻找机会同时除掉他们两个。”孝武帝以为他说得很对,便下诏调青、兖二州刺史王恭和豫州刺史庾楷前往解救慕容永。庾楷是庾亮的孙子。慕容永担心晋国不肯出兵,又派他的太子慕容亮到东晋充当人质。后燕平规追捕慕容亮,追到高都把他抓住。慕容永又向北魏告急。魏王拓跋派陈留公拓跋虔和将军庾岳统领骑兵五万人向东渡过黄河,集结在秀容一带救援慕容永。拓跋虔是拓跋纥根的儿子。东晋和北魏援兵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大慕容逸豆归手下的将领伐勤等打开城门把后燕军放了进来。后燕将士抓住了慕容永并且把他杀了,又斩杀了慕容永的文臣武将如刁云、大慕容逸豆归等三十多人,吞并了慕容永所统辖的八个郡、七万多户居民以及前秦御用的车轿、服饰、歌女乐器、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丹杨王慕容瓒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宜都王慕容凤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子。对于慕容永的尚书仆射昌黎人屈遵、尚书阳平人王德、秘书监中山人李先、太子詹事渤海人封则、黄门郎太山人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人公孙表等,慕容垂都根据他们的才能加以任用。
九月,垂自长子如邺。
九月,慕容垂从长子来到邺城。
冬,十月,秦主崇为梁王乾归所逐,奔陇西王杨定。定留司马邵强守秦州,帅众二万与崇共攻乾归,乾归遣凉州牧轲弹、秦州牧益州、立义将军诘归帅骑三万拒之。益州与定战,败于平州,轲弹、诘归皆引退,轲弹司马翟奋剑怒曰:“主上以雄武开基,所向无敌,威振秦、蜀。将军以宗室居元帅之任,当竭力致命以佐国家。今秦州虽败,二军尚全,柰何望风退,将何面以见主上乎!”虽无任,独不能以便宜斩将军乎!”轲弹谢曰:“向者未知众心何如耳。果能若是,吾敢爱死!”乃帅骑进战,益州、诘归亦勒兵继之,大败定兵,杀定及崇,斩首万七千级。乾归于是尽有陇西之地。
冬季,十月,前秦国主苻崇被梁王乞伏乾归驱逐,去投奔陇西王杨定。杨定留下司马邵疆把守秦州,亲自统领二万大军和苻崇一起进攻乞伏乾归,乞伏乾归则派遣凉州牧乞伏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越质诘归统领骑兵三万以抵抗。乞伏益州与杨定展开激战,在平川一带被杨定打得大败。乞伏轲弹和越质诘归带着部队向后撤退。乞伏轲弹的司马翟气愤地拔出佩剑,咆哮着说:“我们主上依仗英雄武略,开创基业,所到之处无人抵挡,声威震撼秦、蜀地区。将军您是乞伏家族的宗室,担任元帅的重任,本来应该竭尽全力拼死辅佐国家。现在,秦州那里虽然战败,我们的两支大军还完整无损,怎么能够看见势头稍有不利便赶紧退逃,这样,还有什么脸面可以去见主上呢?!我翟虽然没有什么重要职务和大权,难道就不能因为紧急情况,见机诛杀将军吗?”乞伏轲弹道歉说:“先前,我不知道大家的心意怎样。如果真的能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我个人怎么敢贪生怕死!”于是率领骑兵挺进,与敌军作战,乞伏益州与越质诘归也率领部队,紧紧跟上,果然把杨定的兵马打得大败,杀死了杨定和苻崇,斩杀他们的部众一万七千多人。乞伏乾归于是全部占有了陇西一带。
定无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仍遣使来称藩。秦太子宣奔盛,分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
杨定没有儿子,他叔父杨佛狗的儿子杨盛,在此之前镇守仇池,这时他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追谥杨定为武王。他仍然派遣使节向东晋称为藩属。前秦的太子苻宣也来投奔杨盛,把氐族人、羌族人划分为二十个护军单位,各自镇守保卫自己的家园,不设置郡县等行政区划。
燕主垂东巡阳平、平原,命辽西王农济河,与安南将军尹国略地青、兖,农攻廪丘,国攻阳城,皆拔之。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泰山、琅邪诸郡皆委城奔溃,农进军临海,遍置守宰。
后燕国主慕容垂向东巡视阳平、平原,命令辽西王慕容农渡过黄河,与安南将军尹国一起发兵去夺取东晋所属的青州、兖州一带。慕容农进攻廪丘、尹国进攻阳城,都攻克了。东晋东平太守韦简在乱军中战死,高平、泰山、琅邪几个郡的统领长官却都抛弃守城脱逃。慕容农乘胜向海边进军,一路上设置了许多地方官员。
柔然曷多汗弃其父,与社仑率众西走;魏长孙肥追之,及于上郡跋那山,斩曷多汗。社仑收其馀众数百,奔疋候跋,疋候跋处之南鄙。社仑袭疋候跋,杀之;疋候跋子启跋、吴颉等皆奔魏。社仑掠五原以西诸部,走度漠北。
北方沙漠中的柔然部落首领郁久闾曷多汗,抛弃他的父亲不管,与堂弟郁久闾社仑率领部众一起向西逃去。北魏将军长孙肥追击他们,追到上郡跋那山,斩杀了郁久闾曷多汗。郁久闾社仑收集他的余众几百人,投奔堂兄郁久闾疋候跋,郁久闾疋候跋把他们安置在南方偏僻的地方。郁久闾社仑恩将仇报,杀了郁久闾疋候跋。郁久闾疋候跋的儿子郁久闾启跋、郁久闾吴颉等人都去投奔北魏。郁久闾社仑于是大肆抢掠了五原以西的各个部落,然后向北穿过沙漠,到大漠以北去了。
十一月,燕辽西王农败辟闾浑于龙水,遂入临淄。十二月,燕主垂召农等还。
十一月,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龙水地方击败了东晋的辟闾浑,随即进入临淄。十二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把慕容农等随即征召回国。
秦主兴遣使与燕结好,并送太子宝之子敏于燕,燕封敏为河东公。
后秦国主姚兴派遣使节与后燕建立友好关系,并且把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敏送回后燕国。后燕封慕容敏为河东公。
梁王乾归自称秦王,大赦。
西秦梁王乞伏乾归自称秦王,实行大赦。
二十年(乙未、395)
二十年(乙未,公元395年)
春,正月,燕主垂遣散骑常侍封则报聘于秦;遂自平原狩于广川、勃海、长乐而归。
春季,正月,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散骑常侍封则去后秦回访。于是,慕容垂自己从平原出发,在广川、勃海、长乐等地巡狩之后,回到中山。
西秦王乾归以太子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置官皆如魏武、晋文故事,然犹称大单于、大将军。边芮等领府佐如故。
西秦王乞伏乾归任命太子乞伏炽磐领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设置的文武百官等都按照魏武帝和晋文帝时的旧例,但却还依然称大单于、大将军等。边芮等人也都还像过去一样兼任大单于府、大将军府的官职。
薛干太悉伏自长安亡归岭北。上郡以西鲜卑杂胡皆应之。
薛干部落的首领太悉伏,从后秦长安逃回到岭北。上郡以西地区的鲜卑族人和其他胡人都纷纷起来响应他。
二月,甲寅,尚书令陆纳卒。
二月,甲寅(初四),东晋尚书令陆纳去世。
三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三月,庚辰朔(初一),出现日食。
皇太子出就dōng宫(版权所有ewenyan.com易文言网),以丹杨尹王雅领少傅。
东晋皇太子司马德宗从皇宫迁到太子dōng宫(版权所有ewenyan.com易文言网)居住,孝武帝任命丹杨尹王雅兼任太子少傅。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奢纵,嬖人赵牙本出倡优,茹千秋本钱唐捕贼吏,皆以谄赂得进。道子以牙为魏郡太守,千秋为骠骑谘议参军。牙为道子开东第,筑山穿池,功用钜万。帝尝幸其第,谓道子曰:“府内乃有山,甚善;然修饰太过。”道子无以对。帝去,道子谓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为,尔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营作弥甚。千秋卖官招权,聚货累亿。博平令吴兴闻人疏言之,帝益恶道子,而逼于太后,不忍废黜。乃擢时望及所亲幸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王雅等,使居内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国宝及国宝从弟琅邪内史绪以为心腹。由是朋党竞起,无复向时友爱之欢矣;太后每和解之。中书侍郎徐邈从容言于帝曰:“汉文明主,犹悔淮南;世祖聪达,负愧齐王;兄弟之际,实为深慎。会稽王虽有酣之累,宜加弘贷,消散群议;外为国家之计,内慰太后之心。”帝纳之,复委任道子如故。
这时,东晋会稽王司马道子独揽大权,奢侈放纵,不可一世。他的亲信赵牙本来是优伶的出身,另一个亲信茹千秋本来是钱塘地方的负责抓贼缉盗的小吏,他们都依靠贿赂、谄媚等得到提升。司马道子任命赵牙为魏郡太守,茹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赵牙为司马道子另建东第,堆积假山,挖掘水池,人工和资金,都耗费十分巨大。孝武帝曾经到司马道子的府邸,对司马道子说:“住宅之中竟然有山,当然很好,但是修整装饰得太过分了。”司马道子无言以对。孝武帝走了之后,司马道子对赵牙说:“如果皇上知道这山居然是用人力堆积成的,你一定就得死了!”赵牙说:“有您在,我赵牙怎么能够死呢?”他为司马道子营建居所游宫越来越严重。茹千秋更是卖官鬻爵,招权纳贿,搜刮的钱财加在一起竟有上亿。博平令、吴兴人闻人上疏奏说出了这些情况,孝武帝便更加讨厌司马道子,只是迫于母亲的压力,没有下定决心罢黜。于是,他擢升那些在当时较有声望和与自己关系亲近的王恭、郗恢、殷仲堪、王、王雅等人,任命他们担当朝廷内外的重要官职,用来防备、牵制司马道子。司马道
子也把王国宝和王国宝的堂弟琅邪内史王绪等人作为心腹。从此东晋朝廷内外
党派、集团等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再也没有过去那样友爱团结的欢乐景象了。太
后经常对孝武帝和司马道子进行劝解。中书侍郎徐邈心平气和地向孝武帝进言道:
“汉文帝刘恒是一位英明的君主,还后悔自己处死淮南王刘长的事。世祖司马炎
聪明豁达,也不能不对齐王司马攸深负愧疚。兄弟之间的关系,实在应该更加慎
重。会稽王司马道子虽然有嗜酒好色的坏毛病,但也应当加以宽容担待,使大家
的议论逐渐消失。对外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利益,对内可以安慰太后对儿子的一片
爱心。”孝武帝采纳了他的劝告,对司马道子恢复了与过去一样的信任。
初,杨定之死也,天水姜乳袭据上;夏,四月,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帅骑六千讨之。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曰:“益州屡胜而骄,不可专任,必以轻敌取败。”乾归曰:“益州骁勇,诸将莫及,当以重佐辅之耳。”乃以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至大寒岭,益州不设部伍,听将士游畋纵饮,令曰:“敢言军事者斩!”虔等谏不听,乳逆击,大破之。
当初,陇西王杨定战死的时候,天水人姜乳袭击并且占领了上。夏季,四月,西秦王乞伏乾归派遣乞伏益州率领骑兵六千前去讨伐姜乳。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说:“乞伏益州因为打了几次胜仗而骄傲起来,不可以单独交给他任务,那样,他一定会因为轻视敌人而遭到惨败。”乞伏乾归说:“乞伏益州骁勇善战,是其他将领赶不上的,应当派几位助手辅佐他便可以了。”于是,任命平北将军韦虔为长史,左禁将军务和为司马。兵至大寒岭,乞伏益州居然不按编制约束部队,听任将士们到处随便打猎,开怀痛饮,并且下令说:“有胆敢谈论作战方面事情的人,斩!”韦虔等苦苦相劝,乞伏益州拒不听从。果然姜乳趁机带兵迎头痛击,把乞伏益州部队打得大败。
魏王叛燕,侵逼附塞诸部。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帅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阳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散骑常侍高湖谏曰:“魏与燕世为婚姻,彼有内难,燕实存之,其施德厚矣,结好久矣。间以求马不获而留其弟,曲在于我,柰何遽兴兵击之!拓跋涉沈勇有谋,幼历艰难,兵精马强,未易轻也。皇太子富于春秋,志果气锐,今委之专任,必小魏而易之,万一不如所欲,伤威毁重,愿陛下深图之。”言颇激切,垂怒,免湖官。湖,泰之子也。
魏王拓跋背叛后燕,侵略威胁了靠近边塞的一些种族部落。五月,甲戌(疑误),后燕国主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统领八万人,从五原出发讨伐北魏,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另外带领步、骑兵一万八千人作为后继部队。散骑常侍高湖劝谏说:“魏与我们燕国几世以来都是姻亲关系,他们内部发生天灾人祸时,我们燕国总是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我们对他们的恩德够深厚的了,与他们结成友好关系也已经很久了。中间虽然出现过向他们要马被拓跋拒绝而扣留了他的弟弟拓跋觚的事情,但那件事的错误和起因在我们这里,怎么能够突然调动军队进攻他们呢?何况拓跋沉稳勇武,极富谋略,从小就经历过许多艰难困苦,现在又兵强马壮,不应该轻视。皇太子固然年轻气壮,意志果断,势头正盛,但是现在把进攻魏的指挥大权完全交给他,他一定会轻视魏而简单地对付他们。最后的结果万一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可就使太子损伤了威望,同时又坏了大事,请陛下再仔细想想这件事!”他的言辞也有些激烈,慕容垂十分生气。当即罢免了高湖的官职。高湖是高泰的儿子。
六月,癸丑,燕太原元王楷卒。
六月,癸丑(初五),后燕太原元王慕容楷去世。
西秦王乾归迁于西城。
西秦王乞伏乾归把自己的都城迁到苑川西城。
秋,七月,三河王光帅众十万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羝。劝西秦王乾归称藩于光,以子敕勃为质。光引兵还,乾归悔之,杀周及羝。
秋季,七月,后凉三河王吕光统领十万大军讨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羝劝西秦王乞伏乾归向吕光称藩,并且把儿子乞伏敕勃送去作人质。吕光带着部队回去了。乞伏乾归对此事深深懊悔,杀了密贵周和莫者羝。
魏张衮闻燕军将至,言于魏王曰:“燕狃于滑台、长子之捷,竭国之资力以来,有轻我之心,宜羸形以骄之,乃可克也。”从之,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余里以避之。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余家,收田百余万斛,置黑城,进军临河,造船为济具。遣右司马许谦乞师于秦。
北魏长史张衮听说后燕的大军即将到来,向魏王拓跋献计说:“后燕国被滑台、长子两次战役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次动员全国的人力物力来进攻我们,是有轻视我们的意思,我们应该表现我们的疲惫孱弱,以使他们更加骄纵,我们便可以攻克他们了。”拓跋听从了他的计策,命令把所有的部落的牲畜资产全部迁到黄河以西一千多里以外的地方去躲避。后燕军队来到五原,收降了北魏其他部落的居民三万多户,收割杂粮一百多万斛,在那里设置了黑城,然后把大军开进到黄河边,打造船只,准备渡河用具。拓跋派遣右司马许谦去向后秦请求援助。
秃发乌孤击乙弗、折掘等诸部,皆破降之,筑廉川堡而都之。广武赵振,少好奇略,闻乌孤在廉川,弃家从之。乌孤喜曰:“吾得赵生,大事济矣!”拜左司马。三河王光封乌孤为广武郡公。
秃发乌孤攻击乙弗、折掘等部落,把他们全部攻破并且收降,修筑了廉川堡作为这个地方的中心据点。广武人赵振,小的时候就喜欢奇谋异计。听说秃发乌孤在廉川,他便抛家舍业,前去做秃发乌孤的慕僚。秃发乌孤为此喜不自禁地说:“我得到了这位赵先生,大事就算成功了!”于是加封赵振为左司马。三河王吕光封秃发乌孤为广武郡公。
有长星见自须女,至于哭星。帝心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之曰:“长星,劝汝一杯酒;自古何有万岁天子邪!”
有长尾彗星从须女星座出现,划到主哭泣、死丧的虚、危宿下。晋孝武帝心里很讨厌它,便在华林园捧着酒杯祈祷上天说:“彗星,我劝你喝了这杯酒吧!自古以来,哪有活到一万岁的天子呀?”
八月,魏王治兵河南;九月,进军临河。燕太子宝列兵将济,暴风起,漂其船数十艘泊南岸。魏获其甲士三百余人,皆释而遣之。
八月,魏王拓跋在黄河南岸整顿自己的队伍。九月,把部队开到黄河边。后燕太子慕容宝把自己的部队排开正要渡河与北魏接战,突然狂风大作,
把他们的几十艘战船刮到黄河南岸泊下,船上的三百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全都
被北魏军队俘虏,北魏把他们全都释放遣送回去。
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尽执之。宝等数月不闻垂起居,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归!”宝等忧恐,士卒骇动。
慕容宝从中山出发的时候,慕容垂已经患有疾病。等到了五原之后,拓跋派人守候在从中山来的那条路上,等待后燕的送信人路过,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抓住。慕容宝等几个月都没有得到慕容垂的生活起居情况,拓跋却把俘虏的后燕国信差带到河边,命令他隔河告诉慕容宝说:“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早点回去?”慕容宝等人忧虑恐惧,士兵也惊骇不安。
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遵,寿鸠之子也。秦主兴遣杨佛嵩将兵救魏。
拓跋派陈留公拓跋虔带领五万名骑兵驻扎在黄河东岸,派东平公拓跋仪带领十万骑兵屯据在黄河北岸,又派略阳公拓跋遵带领七万骑兵堵塞在后燕国军队的南边。拓跋遵是拓跋寿鸠的儿子。这时候,后秦国主姚兴也派遣杨佛嵩带兵前来营救北魏军。
燕术士靳安言于太子宝曰:“天时不利,燕必大败,速去可免。”宝不听。安退,告人曰:“吾辈皆当弃尸草野,不得归矣!”
后燕有一个占卜算卦的术士,叫靳安。他对后燕太子慕容宝说:“现在天时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一定要大败,如果赶快撤退,可以免去这场大难。”慕容宝拒不听从。靳安退出去后,告诉别人说:“我们都得把自己的尸首抛弃在这荒凉的原野之上,回不去了!”
燕、魏相持积旬,赵王麟将慕舆嵩等以垂为实死,谋作乱,奉麟为主,事泄,嵩等皆死,宝、麟等内自疑。冬,十月,辛未,烧船夜遁。时河冰未结,宝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设斥候。十一月,己卯,暴风,冰合,魏王引兵济河,留辎重,选精锐二万余骑急追之。
后燕与北魏两国互相对阵,僵持了二十多天,后燕赵王慕容麟的部将慕舆嵩等人认为慕容垂是真的死了,因此图谋进行叛乱,拥奉慕容麟为后燕国主。这事泄漏了消息,慕舆嵩等人都被处死,慕容宝与慕容麟之间产生了嫌隙怀疑。冬季,十月,辛未(二十五日),后燕军自己焚烧战船,趁着黑夜的掩护撤退回国。这时黄河上的冰还没有冻住,慕容宝以为北魏的部队一定不能渡过黄河来追击他们,没有派出侦察部队。十一月,己卯(初三),突然狂风大作,黄河上的冰很快封死,魏王拓跋带兵过河,留下军用物资,挑选了二万多骑兵精锐部队,火速追赶后燕部队。
燕军至参合陂,有大风,黑气如堤,自军后来,临覆军上。沙门支昙猛言于宝曰:“风气暴迅,魏兵将至之候,宜遣兵御之。”宝以去魏军已远,笑而不应。昙猛固请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师徒之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何敢远来!而昙猛妄言惊众,当斩以徇!”昙猛泣曰:“苻氏以百万之师,败于淮南,正由恃众轻敌,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德劝宝从昙猛言,宝乃遣麟帅骑三万居军后以备非常。麟以昙猛为妄,纵骑游猎,不肯设备。宝遣骑还魏兵,骑行十余里,即解鞍寝。
后燕部队走到参合陂,大风突起,一片黑气如同一道堤岸,从后燕军的后面压了上来,将后燕军全部覆盖。佛教高僧支昙猛对慕容宝说:“风云突变,这是北魏部队就要追到的征兆,应该派兵准备抵御他们。”慕容宝以为现在离开北魏军已经很远,只是一笑置之。支昙猛坚持请求不停,慕容麟大怒说:“以我们殿下的神勇英明,加之军队力量的强大,那在沙漠上横行,梳发拖辫的素虏怎么敢跑这么远来追击我们!支昙猛胡说八道,扰乱军心,理应斩首示众!”支昙猛却哭着说:“苻家拥有百万雄师,但却在淮南遭到惨败,正是因为他们仗恃自己人多势众,轻视敌人,不相信天意的缘故啊!”司徒慕容德劝慕容宝听信支昙猛的话,慕容宝才派慕容麟率领三万骑兵走在大军的最后,以防备非常事件的发生。慕容麟认为支昙猛的话是瞎说,成天放纵骑兵到处游猎,不肯设置哨卫防备。慕容宝派骑兵向西打探北魏军队的动静,这些骑兵也是只走出十几里地,便人卸甲、马解鞍地倒头睡觉去了。
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魏王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略阳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杀燕右仆射陈留悼王绍,生禽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钜万计。道成,垂之弟子也。
北魏的军队不分昼夜兼程前进,乙酉(初九),黄昏,追到了参合陂西边。这时,后燕军在陂东,扎营在蟠羊山南面的河旁。魏主拓跋连夜部署各个将领,偷袭后燕,让士卒们含着枚,扎紧马口,暗中接近后燕军。丙戌(初十),太阳一出来,北魏军已经登上了山头,下面对着后燕军大营。后燕军队向东进发时,回头发现北魏骑兵,后燕军惊慌失措,混乱不堪。拓跋趁势驱兵攻击,后燕军奔跑落水,人撞马踩,轧死淹死者数以万计。略阳公拓跋遵的部队横阻在逃亡后燕军的前边,四五万后燕兵,马上统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逃出去的也不过几千人。太子慕容宝等人都是单人匹马逃出,得以幸免。北魏军队杀死了后燕右仆射陈留悼王慕容绍,活捉了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慕容尹国等文武官员几千人,至于缴获的兵刃、衣甲、粮草、辎重等更是以万万计算。慕容道成是慕容垂的侄儿。
魏王择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广川贾闰、闰从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彝、太史郎晁崇等留之,其余欲悉给衣粮遣还,以招怀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众强盛,今倾国而来,我幸而大捷,不如悉杀之,则其国空虚,取之为易。且获寇而纵之,无乃不可乎!”乃尽坑之,十二月,还云中之盛乐。
魏王拓跋选择后燕被俘的大臣中有才可用的人,如代郡太守广川人贾闰、贾闰的堂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贾彝、太史郎晁崇等留了下来,其余的打算全部都发给衣服粮食,放他们回家,希望用这样的恩德来博得中州百姓的好感。中部大人王建说:“后燕国势强大,人口众多,这次动员全国力量来进攻,我们侥幸获得这么大的胜利,不如把这些人全部杀掉,后燕的内部就是一片空虚,以后再攻打他们也就容易多了。况且抓获了强盗而又把他们放掉,不是很有合情理吗?”于是,北魏把所俘的后燕将士全部活埋了。十二月,拓跋返回不了云中的盛乐城。
燕太子宝耻于参合之败,请更击魏。司徒德言于燕主垂曰:“虏以参合之捷,有轻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将为后患。”垂乃以清河公会录留台事,领幽州刺史,代高阳王隆镇龙城;以阳城王兰汗为北中郎将,代长乐公盛镇蓟;命隆、盛悉引其精兵还中山,期以明年